本帖最后由 十八爷 于 2021-5-25 09:28 编辑
渠县咂酒,是渠县饮食文化精品,是中国酒文化的活化石,家喻户晓,远近闻名。传统的土法酿造工艺代代相传,保留了渠县咂酒甘醇酣爽、又甜又狠,最原始,最纯正的咂酒味道。普通百姓几乎家家会做咂酒,人人喜欢喝咂酒,被誉为“一饱二醉,硬是对”。是招待客人,劳动解乏,休闲慢饮的首选佳品。 乡下,时值夏末秋初,高粱熟了,就像美丽的姑娘压低了羞红的脸,纤弱的身躯支起沉重的珍珠垒砌的头。人们背着背夹儿拿着镰刀找高粱去。找高粱须从高粱穗儿向下第一个节巴落刀,留下长杆杆梢苗儿有利于扎扫把用。把背回来的高粱杆儿退去叶子,在石地坝里齐穗并排铺好。农家一般在早上露水未干就把高粱找了背回来,待下午高粱穗儿晒干了,太阳偏西了,炎热也退了,女人们就戴着个草帽在石坝坝里席地而坐,面前放个小小的圆石板挞高粱,举起来,挞下去,一下又一下地举起来,挞下去。这挞高粱可是个辛苦活儿,嘴鼻眉眼都是灰灰。趁天气好,那高粱梢梢晒干了还要用棒棒儿敲打,把米粒儿清理干净,整齐捆好码放一边,待农闲时用来扎扫把。 也有少数庄户人家把早期先熟的高粱顶尖部分找回来,俗称“找斑鸠窝儿”,酿成 “嫩咂酒”。也可以和少量大米一起酿造,美其名曰“赖克包醪糟儿”,可以连酒糟一起吃,应时尝新。祖祖辈辈的经验告诉我们,嫩咂酒是不宜多吃的,说是吃多了要“脱肛”的。 酿造咂酒的过程并不是很复杂,我们叫作“蒸咂酒”。把收藏好的高粱米儿拿出来用水浸泡发胀,淘洗干净,用筲箕沥干水。待大锅里的水烧开了,就把高粱米儿放进去煮,要把高粱米儿煮开花,特别留意莫煮糊了锅,煮糊了就浪费了就可惜了。煮开了花的高粱米儿再淘洗一次,要把那粘乎乎的东东清洗干净。之后,还是用筲箕沥干水。再把高粱米儿装进木甑子,垫上簇杯儿蒸,也可以把簇杯儿直接放在锅里蒸,这叫“蒸塌锅儿”。 高粱米儿蒸熟以后用大簸箕晾起来,时不时地扒拉扒拉驱散热气。祖辈的经验,若温度像手掌摸脸的感觉那样,是温度高了,这时和粬药酿的酒是要发酸的。温度要像手背摸脸的感觉那样,这温度恰好,就把磨成细粉的粬药撒上去,搅拌搅拌,这叫作“和酒”,也叫“和粬子”。这粬药份量是经过自家测试的,一般是根据口味,要甜一点的每升(约六斤)加半颗或一颗粬子,要狠一点的每升就加一颗半或两颗粬子,喜欢又甜又狠的就适量增减随心把握。好了,盛进大瓦钵里,用纱布帕子蒙着,大锅盖子盖着,一周遭垒满青黄鲜湿的桐叶子,这叫“发酒”,一个很重要的酿造过程。天气热,最多发两天左右,天气凉一般要发五天左右,天冷时还要蒙上棉被。三五天后酒发来了,或是已经来登了(酒味很浓了),手一探,有热温,扒开一个小窝窝,有水,那叫“浮子”。尝一尝,酒味甘醇,闻一闻,真个芳香扑鼻啊。酒香穿过你家墙壁,墙外过路的人忍不住掀开鼻子,那份儿陶醉,啊,啊啊! 把酒糟一勺一勺地装进土陶坛子里,用手轻轻压紧,叫细娃儿去摘几片新鲜的桐叶子回来,铺在坛子口口上,用稀泥巴和二煤炭灰揉成的泥巴坨坨,在坛子口口垒起一个钢盔形状的、抹溜光滑的泥巴盖盖,密封存放。 乡下人世代沿袭,大都选在九九重阳节那天蒸咂酒,有“九月九,蒸咂酒”的说法。一则气候适宜,二则是从今儿起虫蚁潜形归洞,老一辈说,重阳节蒸的咂酒或者醪糟放得久,不长蜢子。 咂酒罐是土陶烧制品,小的咂酒罐半件货单位,两个耳子。大的咂酒罐三个耳子,客人多的时候才用大咂酒罐。咂酒筒是一根手指般粗细的竹管,最好是用吊竹儿来做。吊竹儿是老竹子长粗了的、倒吊着的枝枝丫丫,管细,节巴长,肉头厚,空间小。只需把那竹节头儿轻轻破开四分,用竹签签十字形卡在破缝里,再用麻丝丝儿缠绑缠绑就可以了。喝咂酒除自家独饮外,都要从上席长者饮起,再逆时针方向依次往右传。如果咂酒罐没有摆放在上首位置,也要依次上传,传到长者手里才可以开饮,既是尊敬长辈,也是规矩。 劳动累了,天气热了,口渴了,抓两把咂酒糟糟,兑一瓢清洌甘甜的井水,咕噜咕噜大口喝下去,解渴,解暑,过瘾。老祖宗说的,热了累了,咂酒兑井水,不闹肚子。 农闲了,下雨了,没事做了,哥们儿叔们来了,吹牛了,打牌了。婶儿们嫂们来了,手里总夹着个千层底。娃娃们来了,屋里屋外坐满了人,聊的聊,跳的跳。房东大娘拿出大堆大堆的干苕条,大堆大堆的包谷泡,烧个咂酒罐儿,喝呀,喫呀,笑哇,什么叫“农家乐”呀,难道说你就真的明白吗。客人来了,切个腊豆腐,炒盘干豌豆儿,烧个咂酒罐儿,你一口,用手抹抹,我一口,用手抹抹,依次团团转,什么卫生呀,什么传染呀,没那么多讲究。 每年的六月初六,是传统的采粬药的日子,当然,六月十六二十六或某一天都可以,因为没有谁能限制你。采的粬药都是些草草药,没得几样,我们都是自己採。斑鸠窝、马蹄草、茅草根、包谷梗等等就七八样,到处都是。采回来淘洗干净,用蒜水盔儿揣溶挤汁,用半颗去年陈粬作粬母种,用磨细的米粉调和,捏成指头大小的团团儿,合掌揉成圆形,用竹筛筛铺上柏树丫子,放在阴凉通风处,这叫作“发汗”。大约三五天后,粬丸有点儿甜甜的,憨憨的酒味儿,就丢掉柏树丫子,拿出去晒,这叫“出窝儿”。当粬丸在存放的过程中被虫儿咬了些小孔孔儿,那是最好的、又甜又狠的好粬子,老辈们说,那是虫儿抢先过咂酒瘾了。 咂酒(呷酒)已经是著名的企业品牌,也非遗了,用小罐罐儿包装既豪华又美观,体现了文明的进步,很好。就我个人瘪而言之,饮品牌呷酒,始终找不回咱自家酿造的咂酒的那份纯真的地道的味儿,那种咂酒滑过喉管的酣畅淋漓的,非常满足的,非常过瘾的感觉。 写于2012-10-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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